白居易《琵琶行》句子解释
《琵琶行》是一首脍炙人口的现实主义杰作,内容贴近生活而又有广阔的社会性,既写琵琶女的身世,又抒发诗人的感受,引起人们情感上的共鸣。以下是整理的白居易《琵琶行》句子解释,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。
浔阳江头夜送客,枫叶荻花秋瑟瑟
夜晚在浔阳江头送客人,秋风吹着枫叶和荻花,传来瑟瑟之声。开篇首句,只寥寥七字,就把人物(主人和客人)、地点(浔阳江头)、时间(夜)、事件(送客)全部概括其中,言简而意明。后一句作秋夜送客的环境烘染和渲染,使诗一开头就带着凄冷苍茫的意味。“黯然伤神者,唯别而已矣”,在这里,秋夜送客的萧瑟落寞之感,从景中委婉传出。“浔阳江”,是长江流经江西九江的一段。“荻花”,多年生草本植物,生长在水边,根茎都有节似竹,叶抱茎生,秋天生紫色或白色、草黄色花穗。“瑟瑟”,犹言飒飒、索索,草木被秋风吹动发出的声音。
主人下马客在船,举酒欲饮无管弦
主人下了马,走进客人的船中;举起酒杯想痛痛快快地饯别,却没有音乐助兴。枫叶获花,秋风瑟瑟,景是凄凉景;送客至江船,举杯冷落,情是寂寞情。“无管弦 ”三字,既与后面的“终岁不闻丝竹声”遥相呼应,又为琵琶女的出场作铺垫。“管弦”,指管乐器与弦乐器,这里泛指音乐。
醉不成欢惨将别,别时茫茫江浸月
闷闷地喝醉了,凄凄惨惨地将要分别;要分别的时候,茫茫的江面上,映着一轮明月。前句已将黯然低沉的情绪作了铺垫,后句进一步渲染环境,使心情显得更加沉郁感伤。全诗三次写到江月,各有妙用。这是第一次。“江浸月”,是说月影倒映在江中,就好像月亮浸在水中一般。
忽闻水上琵琶声,主人忘归客不发
忽然听到江面上传来琵琶弹奏的声音;听着听着,主人忘记了回去,客人也不肯开船启程。“忽闻”,传达诗人正思音乐而音乐即来的惊喜。送者忘归,行者不发,暗示音乐的美妙动人。在茫茫江月的背景烘托下,有空谷足音之感。
寻声暗问弹者谁?琵琶声停欲语迟
依循着声音寻找,低声询问,弹奏者是谁?琵琶声停了下来,那人想要回答,却又迟疑不决。从“忽闻”、“忘归”、“不发”到“暗问”,均着力刻画人物心态,亦为说明音乐的感染力。“欲语迟”,是说犹疑之中暗含心事。
移船相近邀相见,添酒回灯重开宴
将船只移过去,慢慢靠近,邀请那人出来相见。大家添了酒,把灯拨亮,重新设宴。诗人写琵琶女的出场,是因闻声而动情,因动情而寻人。琵琶声的不同凡响,衬托出弹奏者的不同寻常,故听者赏慕,颇有知音相遇之感。“回灯”,添油拨芯,使灯光回亮。
千呼万唤始出来,犹抱琵琶半遮面
经过再三邀请呼唤,她才勉强走出来;出来时,还抱着琵琶,半遮着脸儿。一方面是急急以求,一方面是默默以待;一方面是频频呼唤,一方面是迟迟而出。这种强烈的对比,鲜明地表现了双方的心情和个性。诗人抓住这一点,逼真地描绘了琵琶女的出场之态。尽管用语平实,但欲露还藏的情态,已经入木三分。“千呼万唤始出来”,并非孤傲忤慢,而是因为自有志趣,不愿露才扬己;更是由于有一肚子天涯沦落的难言之恨,不便说明,也不愿见人。这种拘谨、腼腆而又稳重的样子,也恰恰是萍水相逢时一个女子应有的情态。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与上文的“琵琶声停语欲迟”,皆曲折细腻揭示了琵琶女复杂的内心活动。
琵琶女的出场,让人产生期待,全诗由此转入正题。
转轴拨弦三两声,未成曲调先有情
她转好弦轴,拨动琴弦,顺手试着弹了三两声;虽然还没弹出曲调,却已流露出情感。前句写校弦试音,后句以乐音传达人的思想感情,扣开听者的心扉,让人神往。“情”字是诗眼,有传神之妙。“转轴拨弦”,是弹琵琶之前校正音阶、调正丝弦的准备动作。
弦弦掩抑声声思,似诉平生不得志。
每一弦都是那样低沉压抑,每一声都充满愁思,似乎在倾诉一生的不得意。这两句进一步借音乐写人,在抑郁之情中点出身世之悲。“不得意”,一作“不得志”,给“情”定了一个基调。“掩抑”,以手压弦而弹,弹出的音调低沉压抑,是幽咽悲伤的情调。
低眉信手续续弹,说尽心中无限事
她低着眉、随着手继续弹奏下去,仿佛要一吐为快,说尽自己无限心事。以上三联,都是上句写琵琶女弹奏乐曲的情景,下句借听者的感受揭示她的内心活动。
轻拢慢捻抹复挑,初为霓裳后六幺
她的手指在弦上一会儿轻轻叩动,一会儿慢慢揉动,一会儿顺手下拨,一会儿反手回拨。起先弹的是《霓裳羽衣曲》,后来又弹《绿腰曲》。这两句是写琵琶女娴熟的技艺。“拢”,用指扣弦;“捻”,用指揉弦。这两种是用左手按弦的指法。“抹”,顺手下拨;“挑”,反手回拨。这两种是用右手弹弦的指法。“霓裳”,即《霓裳羽衣曲》。据说是开元时从印度传入,原名《婆罗门》,经唐明皇润色并改此名。白居易《霓裳羽衣歌》有较详细的描写。“六幺”,是当时有名的歌舞大曲,也作“绿腰”或“乐世”。原名“录要”,以乐工进曲录其要点而得名,属软舞类,由女子独舞,舞姿轻盈柔美,乐曲节奏由慢到快。
大弦嘈嘈如急雨,小弦切切如私语
大弦弹出的声音深沉悠长,像阵阵疾雨;小弦弹出的声音轻细柔慢,就好像人在窃窃私语。自此至以下十四句,借助语言摹写音乐的时候,都运用了各种生动的比喻以加强形象性。这两句是说弹奏琵琶音响之精微。用“嘈嘈”、“切切”这两叠字词摹声,又用“急雨”、“私语”,使它形象化。琵琶有四弦或五弦,“大弦”指其中最粗的弦,“小弦”指其中最细的弦。
嘈嘈切切错杂弹,大珠小珠落玉盘
大弦嘈嘈,小弦切切,交错杂弹,就像大珠小珠泻落在玉盘。前一句已经再现了“如急雨”、“如私语”两种旋律的交错出现,这里再用后一句一比,视觉形象与听觉形象就同时显露出来,令人眼花缭乱,耳不暇闻。重音叠词的运用,更加强了悦耳的听感和韵律的节奏。
间关莺语花底滑,幽咽泉流冰下难
有时弦声轻快悠扬,就像宛转悦耳的黄莺在花下啼鸣;有时弦声艰涩低沉,好像呜咽的泉水在冰下面流转。“间关”,形容莺声宛转。“幽咽”,指悲抑哽塞。这里,诗人将琵琶声同时诉诸听觉与视觉,分别表现出轻快与冷涩的不同感受。
冰泉冷涩弦凝绝,凝绝不通声暂歇
冰下的流泉,渐渐地冻结了;那弦也像被冻住了,快要断绝;就这样,弦声越来越弱,暂时停歇下来。诗人以丰富多彩、精妙新巧的比喻,将变化多端的音乐描绘得出神入化,惟妙惟肖。作者的才华不仅表现在再现音乐之美上,更重要的是,通过音乐形象的千变万化,展现出琵琶女起伏回荡的心潮,为下面诉说身世作了铺垫。
别有幽愁暗恨生,此时无声胜有声
琵琶声音暂停的时候,只觉得另有一种深藏的愁绪和恨意产生。此时,虽然静默无声,却更胜过那有声之境。“有声”之时,听者的思想感情随着曲调奔腾跳跃,无暇细味。而“无声”之时,给人以时间去整理思绪,体味曲中之情;同时将听者引向未来,因为不知道下面又会怎样。
银瓶乍破水浆迸,铁骑突出刀*鸣
低沉徘徊、近似停顿之后,猛然爆发出一阵强音,就像银瓶突然迸裂,里面的水浆喷溅而出;又像铁骑冲出、刀*撞击一样,是那样雄壮铿锵,激越昂扬。当听者置身“无声”之境时,满以为就要结束了。谁知 “幽愁暗恨”在“声暂歇”的过程中,已积聚了无穷的力量,不可压抑,终于在这里爆发出来。于是,全曲推向高潮。
曲终收拨当心画,四弦一声如裂帛。
最后,一曲终了,她收取拨子,在几根弦的中心奋力一划;琵琶就像撕裂布帛一样,发出脆厉的一声。至此,全曲戛然而止,但回肠荡气、惊心动魄的音乐魅力,仍余音绕梁,久久难息。“拨”,即拨子,弹奏弦乐器时用的工具。“当心画”,是一种演奏手法,即用拨子在琵琶的中部横划,行话叫做“扫”。“画”,同“划 ”。“裂帛”,指绷紧的丝绢突然断裂,这里是形容“当心画”时声音的强烈冲击感。
东船西舫悄无言,唯见江心秋月白
这时,四周的船只都静悄悄的,没有一点声音,只看见江心倒映着一轮皎洁的秋月。一声裂帛般的音响之后,一切又归于静寂。一直沉浸在音乐中的听众,如梦初醒。这里,诗人从侧面写出琵琶声的妙绝入神。置身斯时斯境,同怀天涯沦落之感的作者与弹者心境如何,让人不由揣想。而由刹那间宁静所构成的音响空白,无言更胜有言,给读者留下了涵咏回味的广阔空间。诗人在这里第二次描写到月亮,静谧的意象与诗意再次呼应,烘托出凄美的情境。“舫”,小船。
沉吟放拨插弦中,整顿衣裳起敛容
她若有所思,将拨子插在弦缝间;然后整顿衣裳,神态凝重端庄地站了起来。这里,略去了关于身世的询问,而用两个描写肖像的句子向下文的“自言”过渡。“沉吟”的神态,大概就是从听者的询问引发。但是,叫人从何说起呢?于是,一面收拾,一面思忖。“敛容”,刚才弹奏时由于情绪激越,不单是衣裳有些乱了,悲欢也都形于色。至谈话时,自然要整理情绪,从音乐意境中收回心来,于是收敛起脸上的表情。这既是尊重别人,也是自重。琵琶女并非轻薄浮躁之人,前面已经写出了她的性情,“琵琶声停欲语迟”,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,正代表着女性的羞怯和矜持。
自言本是京城女,家在虾蟆陵下住
琵琶女自叙道:我本来是京城长安女子,家住在虾蟆陵。“虾蟆陵”,在长安城东南曲江附近,是歌女聚居之地。旧说董仲舒葬此,门人经过这里,都下马步行,所以叫下马陵。后人误传为虾蟆陵。
从这里至“梦啼妆泪红阑干”,都是琵琶女自述身世。诗人用诗为琵琶女的半生遭遇,谱写了一曲扣人心弦的悲歌,与“说尽心中无限事”的乐曲相互补充,完成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。
十三学得琵琶成,名属教坊第一部
十三岁时,我就学成了琵琶,名字编排在教坊之中,是属于第一流的。上面是叙籍贯,这里是叙出身。“教坊”,古时管理宫廷音乐的官署,专管雅乐以外的音乐、舞蹈、百戏的教习、排练、演出等事务。唐高祖武德后,在禁中设内教坊。玄宗开元二年,在蓬莱宫侧置内教坊,洛阳、长安又各设左右教坊二所,以中官为教坊使。内教坊兼习雅乐和俗乐,外教坊则皆为俗乐。这位琵琶女大概是挂名外教坊的。“第一部”,指首席乐队。
曲罢曾教善才伏,妆成每被秋娘妒
那时,我技艺超群,曾经一曲弹完后,让琵琶师傅也佩服;我还貌美过人,妆扮之后常被秋娘嫉妒。这两句写琵琶女色艺双绝。“善才”,唐代对琵琶师的称谓。“伏”,通“服”,敬佩。“秋娘”,当时的一位著名歌妓,这里泛指歌妓伶。
五陵年少争缠头,一曲红绡不知数
京师的'富贵子弟争着给我赏赐,赠送缠头;每当一曲弹罢,不知要给多少彩绸。这两句写琵琶女追忆当年在长安时的生活,语含感叹。“五陵年少”,指富贵人家子弟。“五陵”,指西汉五个皇帝的陵墓:高帝之长陵、惠帝之安陵、景帝之阳陵、武帝之茂陵及昭帝之平陵,都在长安城北。唐时,曾将各地的一些富豪迁到陵邑周围,以繁荣邑址,故五陵多富家子弟。“缠头”,也叫“缠头彩”,歌舞艺人表演完毕,客人以罗锦等丝织品为赠。后来多用钱物代之。“红绡”,红色薄绸或绫缎等丝织品。
钿头云篦击节碎,血色罗裙翻酒污
用钿头云篦等贵重首饰来打拍子,哪怕碎了也毫不可惜;纵酒欢歌中,我红色的罗裙常因酒杯翻覆而污损。“钿”,是用金、银、玉、贝等制成的花朵状的首饰。“云篦”,即云状的篦,是一种密齿的梳头用具。“云”,一作“银”。
今年欢笑复明年,秋月春风等闲度
一年又一年的欢笑作乐,多少良辰美景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消磨掉了。从这里可以看出,琵琶女在忆昔思今中,有着淡淡的留连,更有悔恨和痛惜。“秋月春风”,比喻美好的青春年华。
弟走从军阿姨死,暮去朝来颜色故
一起出道的师妹随军去了,阿姨也去世了;暮去朝来,时光流逝,我的容貌渐渐衰老。据《教坊志》、《北里志》、《唐国史补》记载,唐代的倡优妓惯以兄、弟相称,以至影响到宫廷教坊,出现了女兄女弟这类称呼。这里所说的“从军”,是指做随军倡妓。“阿姨”,是歌妓对其所居坊曲之主的称呼。
以上十二句,言青春欢笑。以下六句,言老大沦落。盛衰之感,对比强烈。
门前冷落车马稀,老大嫁作商人妇
因容颜衰老,无人光顾,来往的车马越来越少,门前冷冷清清。我年华老去,最后嫁给一位商人做妻子。这两句以如诉如泣的抒情笔调,概括出古今大抵相同的歌女命运。
商人重利轻别离,前月浮梁买茶去
商人只重财利,从不把别离当一回事,上个月他到浮梁买茶去了。这里不说“卖茶”,而说“买茶”,与当时的榷茶、税茶制度有关。“榷”的本义是独木舟,引申为专利。榷茶就是唐代官府采取的茶叶专卖制度。白居易写此诗的元和十一年(816),榷茶法已推行多年。浔阳的茶商经营茶叶,先要到就近的浮梁进货,即“ 买茶”。商人流动性较大,琵琶女与丈夫自然是离多聚少。这两句叙写,强化了琵琶女天涯沦落之恨。“浮梁”,唐时属饶州,治所在今江西景德镇市北浮梁。浮梁之茶虽非名品,但产量丰富,是当时茶叶的重要集散地。
去来江口守空船,绕船月明江水寒
他走了之后,留下我一人,在江口独守着这艘空船;围绕着船外的,只有一轮明月,映着一片清冷的江水。这是诗中第三次描写月亮。独守空船,惟有清冷的江水和明月作伴,与昔日长安的繁华形成强烈对比。
夜深忽梦少年事,梦啼妆泪红阑干
夜深时,忽然梦见年轻时候的事,禁不住啼哭起来;泪水纵横,和着胭脂,流得满脸都是。“梦啼”句,凄苦中犹有娇憨与率真,合乎身份。“梦啼妆泪”,是说梦中啼哭,脸上带着泪痕。“妆泪”即胭脂泪。“红”本指胭脂色,这里作动词。“阑干”,泪水纵横流淌的样子。
我闻琵琶已叹息,又闻此语重唧唧
听到她弹奏的琵琶曲,就已够让我感伤叹息了。现在听了这一番叙述,更加让我叹息不已。“重”,更加。“唧唧”,叹息声。
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
彼此同样是流落天涯、四处飘零的人,虽说今夜初次相逢,又何必曾经互相认识呢?琵琶女的身世,激起诗人情感的共鸣。同病相怜,同声相应,他将自己贬谪江州和琵琶女流落江头的悲惨遭遇联系在一起,酝酿出这传诵千古的名句。诗人发自肺腑的感慨,道出了人生旅程中无数孤独者的心声,是全诗主旨所在。它已超越时代,成为后世饱经沧桑的人邂逅时的共同感受。***读《琵琶行》时曾在这两句下面划了许多加重号,还批道:“江州司马,青衫泪湿。同在天涯,作者与琵琶演奏者有平等心情。白诗高处在此,不在他处。”
我从去年辞帝京,谪居卧病浔阳城
我从去年离开京城,被贬官来到浔阳城,经常卧病在床上。以下是作者剖露心曲。在琵琶女的命运激起的感情波澜中,他坦露自我形象,将平生遭遇和谪居僻所的失意心情倾诉出来。
浔阳地僻无音乐,终岁不闻丝竹声
浔阳地处偏僻,没有什么音乐,整年听不到美妙的音乐声。这里实际是说自己孤独寂寞,没有知音。
住近湓江地低湿,黄芦苦竹绕宅生
我的住处靠近湓江,又低又湿,黄芦、苦竹绕着宅院丛生。“湓江”,今名龙开河,源出江西省瑞昌县清湓山,东流经九江入长江。其江口就是本诗“序”所说的“湓浦口”。“苦竹”,伞柄竹。
其间旦暮闻何物?杜鹃啼血猿哀鸣
在这种环境里,早晚能听到什么呢?只能听到杜鹃凄楚的啼叫和猿猴哀鸣的音声。“杜鹃”,又名杜宇、子规,相传为古蜀国的一位国君杜宇(又称望帝)魂魄所化。春末夏初,常昼夜啼鸣,其声哀切凄婉。
春江花朝秋月夜,往往取酒还独倾
每当春江花开之时、秋月皎洁之夜,我往往拿了酒,自饮自酌。“春江”、“花朝”、“秋月夜”,都是迷人的景色。在景色迷人的大好时光里,他人邀朋聚友,吟诗作赋,开怀畅饮;诗人却独自一人,喝着闷酒,寂寥难遣。这种贬谪外任的苦闷心情,使诗句里浸透着感伤与愤激。
岂无山歌与村笛?呕哑嘲哳难为听
难道连山歌或村笛都没有吗?有,但是声音杂乱刺耳,实在难听。“呕哑嘲哳”,形容乐声杂乱难听。诗人之意或许并非实说音乐难听,而是借不如意的环境衬托自己“不得意”的境遇。
今夜闻君琵琶语,如听仙乐耳暂明
今夜听了你琵琶的旋律,好像听到仙乐一样,使我耳朵一时清爽起来。“仙乐”,形容乐声美妙动听,仿佛来自仙界。
莫辞更坐弹一曲,为君翻作琵琶行
请你不要推辞,重新坐下,再来弹一曲,让我来为你写一首《琵琶行》的曲词。“更坐”,即再次坐下来。“翻作”,是说按曲填写歌词。感我此言良久立,却坐促弦弦转急她被我这些话感动,站立了很久,然后重新坐下来。她调紧丝弦,弦声顿时变得急促起来。这里巧妙写出琵琶女与诗人内心复杂感情的契合,着笔不多,却十分传神。“却”,退回。“却坐”,回头重新坐下。
凄凄不似向前声,满座重闻皆掩泣
琵琶曲声凄凉哀伤,已不像先前的乐声,满座的人听了都忍不住掩面哭泣。究竟为何不似“向前声”,未说,其实也不用说。因为前面已有大段描写作铺垫,只说满座哭泣,即已表明凄凉哀切之情。
座中泣下谁最多,江州司马青衫湿
要问在座的人中,谁的眼泪流得最多?当然是我这个江州司马,你看,眼泪都已将青衫官服打湿。相遇知音人,一洒同情泪。一个是飘零江湖的长安歌妓,一个是得罪遭贬的朝廷命官;一个是“红妆泪”,一个是“青衫泪”。明写前者,暗写后者。二者彼此地位悬隔,却能产生强烈的感情共鸣和交流,这是最为难得和感人的。陈寅恪《元白诗笺证稿》云:“作此诗之人与此诗所咏之人,二者为一体。真可谓能所双亡,主宾俱化,专一而更专一,感慨复加感慨。”“青衫”,唐代文官品级最低(八品、九品)的服色。当时白居易职为州司马,为从五品,但“唐制服色不视职事官,而视阶官之品”(宋代王《野客丛书》卷二十七)。阶官,是有官名而无固定职事的散官品级的称号,相别于职事官而言。当时白居易官阶是将仕郎,为从九品下阶,故应穿青衫。
创作背景
唐宪宗元和十年(815)六月,唐朝藩镇势力派刺客在长安街头刺死了宰相武元衡,刺伤了御史中丞裴度,朝野大哗,藩镇势力又进一步提出要求罢免裴度,以安藩镇“反侧”之心。白居易上表主张严缉凶手,有“擅越职分”之嫌,而且平素多作讽喻诗,得罪了朝中权贵,于是被贬为江州司马。司马是刺史的助手,在中唐时期多专门安置“犯罪”官员,属于变相发配。这件事对白居易影响很大,是他思想变化的转折点,从此他早期的斗争锐气逐渐销磨,消极情绪日渐增多。元和十一年(816)秋天,白居易在浔阳江头送别客人,偶遇一位弹琵琶的长安倡女,便用为题材,创作了这首叙事长诗《琵琶行》。
赏析
《琵琶行》内容,如小序中所说,所写的是作者由长安贬到九江期间在船上听一位长安故倡弹奏琵琶、诉说身世的情景。作为一首长篇叙事诗,此诗结构严谨缜密,错落有致,情节曲折,波澜起伏。
第一部分从“浔阳江头夜送客”至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,叙写送别宴无音乐的遗憾,邀请商人妇弹奏琵琶的情形,细致描绘琵琶的声调,着力塑造了琵琶女的形象。首句“浔阳江头夜送客”,只七个字,就把人物(主人和客人)、地点(浔阳江头)、事件(主人送客人)和时间(夜晚)一一作概括的介绍;再用“枫叶荻花秋瑟瑟”一句作环境的烘染,而秋夜送客的萧瑟落寞之感,已曲曲传出。惟其萧瑟落寞,因而反跌出“举酒欲饮无管弦”。“无管弦”三字,既与后面的“终岁不闻丝竹声”相呼应,又为琵琶女的出场和弹奏作铺垫。因“无管弦”而“醉不成欢惨将别”,铺垫已十分有力,再用“别时茫茫江浸月”作进一层的环境烘染,构成一种强烈的压抑感,使得“忽闻水上琵琶声”具有浓烈的空谷足音之感,为下文的突然出现转机作了准备。从“夜送客”之时的“秋萧瑟”“无管弦”“惨将别”一转而为“忽闻”“寻声”“暗问”“移船”,直到“邀相见”,这对于琵琶女的出场来说,已可以说是“千呼万唤”了。但“邀相见”还不那么容易,又要经历一个“千呼万唤”的过程,她才肯“出来”。这并不是她在意身份。正像“我”渴望听仙乐一般的琵琶声,是“直欲摅写天涯沦落之恨”一样,她“千呼万唤始出来”,也是由于有一肚子“天涯沦落之恨”,不便明说,也不愿见人。诗人正是抓住这一点,用“琵琶声停欲语迟”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的肖像描写来表现她的难言之痛的。这段琵琶女出场过程的描写历历动人,她未见其人先闻其琵琶声,未闻其语先已微露其内心之隐痛,为后面的故事发展造成许多悬念。
第二部分从“转轴拨弦三两声”至“唯见江心秋月白”,写琵琶女及其演奏的琵琶曲,具体而生动地揭示了琵琶女的内心世界。先用“转轴拨弦三两声”一句写校弦试音,接着就赞叹“未成曲调先有情”,突出了一个“情”字。“弦弦掩抑声声思”以下六句,总写“初为霓裳后六幺”的弹奏过程,其中既用“低眉信手续续弹”“轻拢慢捻抹复挑”描写弹奏的神态,更用“似诉平生不得志”“说尽心中无限事”概括了琵琶女借乐曲所抒发的思想情感。此后十四句,在借助语言的音韵摹写音乐的时候,兼用各种生动的比喻以加强其形象性。“大弦嘈嘈如急雨”,既用“嘈嘈”这个叠字词摹声,又用“如急雨”使它形象化。“小弦切切如私语”亦然。这还不够,“嘈嘈切切错杂弹”,已经再现了“如急雨”“如私语”两种旋律的交错出现,再用“大珠小珠落玉盘”一比,视觉形象与听觉形象就同时显露出来,令人眼花缭乱,耳不暇接。旋律继续变化,出现了先“滑”后“涩”的两种意境。“间关”之声,轻快流利,而这种声音又好像“莺语花底”,视觉形象的优美强化了听觉形象的优美。“幽咽”之声,悲抑哽塞,而这种声音又好像“泉流冰下”,视觉形象的冷涩强化了听觉形象的冷涩。由“冷涩”到“凝绝”,是一个“声渐歇”的过程,诗人用“别有幽愁暗恨生,此时无声胜有声”的佳句描绘了余音袅袅、余意无穷的艺术境界,令人拍案叫绝。弹奏至此,满以为已经结束了。谁知那“幽愁暗恨”在“声渐歇”的过程中积聚了无穷的力量,无法压抑,终于如“银瓶乍破”,水浆奔迸,如“铁骑突出”,刀*轰鸣,把“凝绝”的暗流突然推向高潮。才到高潮,即收拨一画,戛然而止。一曲虽终,而回肠荡气、惊心动魄的音乐魅力,却并没有消失。诗人又用“东船西舫悄无言,唯见江心秋月白”的环境描写作侧面烘托,给读者留下了涵泳回味的广阔空间。
第三部分从“沉吟放拨插弦中”至“梦啼妆泪红阑干”,写琵琶女自述身世,由少女到商妇的经历,亦如琵琶声的激扬幽抑。正像在“邀相见”之后,省掉了请弹琵琶的细节一样;在曲终之后,也略去了关于身世的询问,而用两个描写肖像的句子向“自言”过渡:“沉吟”的神态,显然与询问有关,这反映了她欲说还休的内心矛盾;“放拨”“插弦中”,“整顿衣裳”“起”“敛容”等一系列动作和表情,则表现了她克服矛盾、一吐为快的心理活动。“自言”以下,用如怨如慕、如泣如诉的抒情笔调,为琵琶女的半生遭遇谱写了一曲扣人心弦的悲歌,与“说尽心中无限事”的乐曲互相补充,完成了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。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得异常生动真实,并具有高度的典型性。通过这个形象,深刻地揭示了封建社会中被侮辱、被损害的乐伎们、艺人们的悲惨命运。
第四部分从“我闻琵琶已叹息”到最后的“江州司马青衫湿”,写诗人深沉的感慨,抒发与琵琶女的同病相怜之情。作者在被琵琶女的命运激起的情感波涛中坦露了自我形象。“我从去年辞帝京,谪居卧病浔阳城”的那个“我”,是作者自己。作者由于要求革除暴政、实行仁政而遭受打击,从长安贬到九江,心情很痛苦。当琵琶女第一次弹出哀怨的乐曲、表达心事的时候,就已经拨动了他的心弦,发出了深长的叹息声。当琵琶女自诉身世、讲到“夜深忽梦少年事,梦啼妆泪红阑干”的时候,就更激起他的情感的共鸣:“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。”同病相怜,同声相应,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遭遇。写琵琶女自诉身世,详昔而略今;写自己的遭遇,则压根儿不提被贬以前的事。这意味着以彼之详,补此之略。琵琶女昔日在京城里“曲罢常教善才伏,妆成每被秋娘妒”的情况和作者被贬以前的情况当有某些相通之处;同样,他被贬以后的处境和琵琶女“老大嫁作商人妇”以后的处境也有某些类似之处,不然不会发出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的感慨。作者的诉说,反过来又波动了琵琶女的心弦,当她又一次弹琵琶的时候,那声音就更加凄苦感人,因而反转来又激动了作者的感情,以致热烈直流,湿透青衫。
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现实主义杰作,全文以人物为线索,既写琵琶女的身世,又写诗人的感受,然后在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二句上会合。歌女的悲惨遭遇写得很具体,可算是明线;诗人的感情渗透在字里行间,随琵琶女弹的曲子和她身世的不断变化而荡起层层波浪,可算是暗线。这一明一暗,一实一虚,使情节波澜起伏。它所叙述的故事曲折感人,抒发的情感能引起人的共鸣,语言美而不浮华,精而不晦涩,内容贴近生活而又有广阔的社会性,雅俗共赏。
作者简介
白居易(772—846),唐代诗人。字乐天,号香山居士。生于河南新郑,其先太原(今属山西)人,后迁下邽(今陕西渭南东北)。贞元进士,授秘书省校书郎。元和年间任左拾遗及左赞善大夫。后因上表请求严缉刺死宰相武元衡的凶手,得罪权贵,贬为江州司马。长庆初年任杭州刺史,宝历初年任苏州刺史,后官至刑部尚书。在文学上,主张“文章合为时而著,歌诗合为事而作”,是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。其诗语言通俗。有《白氏长庆集》传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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